五岁那年,我和妈妈死于车祸。 策划车祸的人是我爸,和我妈最好的闺蜜。 拿到两笔保险赔偿金后,他们结婚了,一家人幸福又快乐。 偶尔,那个女人会害怕:「死了的母女俩,不会化作厉鬼来报复我吧?」 爸爸笑她封建迷信。 可他们不知道,我并没有死。 而活着回来复仇的我,会比厉鬼更可怕。 1 五岁那年的一个雨夜,我吃了妈妈闺蜜方雪给的小蛋糕,突然开始上吐下泻,还发起了高烧。 妈妈很着急,那天司机正好不在家,她不顾外面雨下得很大,亲自开车带我去医院。 在最偏僻的路段,一辆大货车将我们的车直接撞翻。 货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我爸爸,女的是方雪。 方雪是我妈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跟前夫离婚后,她说自己带着儿子没有地方住,我妈好心收留了他们。 那时候的方雪感激地哭了,抓着我妈的手说:「吴曼,你真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但此刻,方雪将身子探进我们的车,确认了片刻后,用最冰冷的语气道:「吴曼已经死透了。」 我爸站在一旁,他生性懦弱,此刻脸色有些发白,自言自语道:「死了好……她死了我们才能在一起……」 方雪刚想附和我爸,突然,她发现了什么,惊呼道:「唉,那死丫头居然不在车里!」 我爸一惊,他和方雪一起透过车窗寻找,发现车里并没有我的身影。 远处十几步的树丛里,我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刚刚,妈妈还有最后一口气,她把我从破碎的车窗推了出去,对我说:「娇娇,快跑。」 此刻,我爸的声音透过铺天盖地的大雨传来:「娇娇还小,要不留她一命?」 方雪斩钉截铁道:「不行,斩草必须除根,五岁什么都懂了,你想等着她告发咱俩? 「追,那丫头在生病,跑不远的。」 手电筒的白光从后面照过来,我拼命朝前爬去。 冰冷的雨像石子一样打在我烧得滚烫的身体上,树丛里的枝干划伤了我的皮肤,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给妈妈报仇。 爬了不知道有多远,我眼前是汹涌的江水。 身后传来方雪的尖叫:「找到了!这里有她爬过的痕迹!我们跟过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扑入了江水之中。 2 这起案件很快尘埃落定。 大货车疲劳驾驶,撞翻了吴曼和她女儿的小轿车。 吴曼当场死亡,她女儿娇娇在受惊之中逃离现场,不慎掉入江里。 由于当夜暴雨,河道涨水,所以娇娇的尸体未能找到,据推测是冲入了海里。 那条路的监控早就坏了,出来顶罪的是个癌症晚期的司机。 按照流程,四年后失踪的我被正式宣告死亡。 妈妈和我生前都买了巨额意外险,受益人都是我爸。 于是两笔天价赔偿金都落进了我爸口袋里。 我爸之前的生意已经半死不活,但靠着这两笔钱,加上狗屎运,他一下子盘活了资金链,一跃成为江城最大的富豪之一。 方雪和他结了婚,每天都在网上晒包晒表晒珠宝,是无数人羡慕的豪门阔太。 他们又生了个孩子,连带着方雪之前和前夫的儿子,一家四口幸福美满。 方雪信佛,她每年都给寺庙捐许多香火钱,求回来许多开过光的佛珠。 我爸也经常做慈善,以成功企业家的身份出现在电视里。 看啊,妈妈。 你曾经教我说,恶人有恶报,老天爷会给坏人惩罚,所以娇娇要做个善良的人。 可我长大了,发现这句话就和世上有圣诞老人一样,是骗小孩子的。 我的仇只能我自己报。 于是,在那起车祸过去了整整十二年,所有人都已经快要遗忘它时。 我回来了。 3 「大家好,我叫苏昭昭。」 转入江城一中的第一天,我对着台下自我介绍。 窗玻璃映出我的身影,穿着校服,柔顺的长发扎成马尾,面庞白皙精致,只有眉尾处有一个小小的疤。 那是十二年前在车祸里留下的。 底下的同学们好奇地看着我,窃窃私语声传入我的耳朵。 「她好漂亮。」 「听说是福利院来的,年年拿奖学金。」 「我的天,好像偶像剧里那种身世悲惨的小白花女主啊!」 「咱们班不还有偶像剧男主吗?正好凑一对,你说是吧,方哥?」 被问的男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穿着限量款球鞋,嚼着口香糖,高大、俊美、纨绔、多金,的确很像偶像剧里痞帅的男主角。 他闻言抬起头,在我胸前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这连 A 都没有吧?不是我的菜。」 声音很大,全班都听得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他们在等待我的反应,脸红或是羞惭,哭泣或是无助。 但我只是平静地穿过一排排座位,走到那个男生身边,看了看他课本上的名字。 「你好,方飞远同学,很高兴成为你的新同桌。 「对了,我全科成绩都是 A,如果你有题不会的话,可以问我。」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铺天盖地的起哄声。 方飞远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我淡淡地回望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没有认出我,我却没有一刻忘记他。 十二年前,他跟他母亲第一次来我家,吵着要吃橘子。 妈妈给他拿来了橘子,他吃了一口,就把橘子喷到了妈妈的胸口。 橘子汁洇开了夏天薄薄的衣服,方飞远一边盯着妈妈湿透的部位,一边大笑。 所以啊,方飞远。 我是真的很高兴。 高兴你还和十二年一样恶劣。 4 开学一周后,人人都知道我喜欢上了方飞远。 有很多同学悄悄来劝我,告诉我方飞远的种种渣男事迹。 这位被同学们戏称为江城太子爷的花心大少,每个月都和不同的女孩谈恋爱,然后再甩掉她们。 女孩们为他哭过闹过,更有甚者割过腕,他头也不回。 但我对所有的劝告置之不理,一心一意地追求方飞远。 他打完篮球回班,桌上已经摆好了他最喜欢的海盐柑橘味运动饮料。 他不做作业被老师骂,我便会在写完自己的那份后默默再帮他写一份。 那时候方飞远正跟隔壁职校的校花打得火热,谈了三个星期后他就腻了,任凭校花哭得梨花带雨,也直接冷淡地甩了人家。 于是一天放学,他就被一群人堵在了巷子里。 我赶到的时候,为首的小混混正扬起手中的铁棍砸向方飞远:「有钱了不起?老子揍死你这个渣男!」 眼看着棍子就要落在方飞远身上,我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 铁棍砸在我的背上,我倒在了方飞远怀里。 「苏昭昭!」 我听到方飞远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慌。 为首的小混混害怕出人命,只得招呼他的同伴快跑,方飞远想追,但最终还是返回身,扶起倒在地上的我。 「你怎么样?」 我头发凌乱,疼得站都站不起来,却还是艰涩地开口,问他:「你没事吧?」 在他点头后,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我就昏了过去。 …… 再醒来是在医院。 方飞远坐在我床头,看到我醒来,烦躁地抓抓头发:「都是秦丽丽那个贱货找的人!看我不收拾她!」 我摇摇头,小声道:「不一定是她,你甩过的女孩那么多,很多都可能报复你。」 方飞远一愣,发觉我说得有道理。 他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我,眼中升起一丝兴趣:「我一个一个换女朋友,你不难过?」 我垂眸:「难过的。」 「那还对我这么上心?」 我点点头,小声道:「嗯。」 怎么可能不上心呢,我亲爱的小方哥哥。 你的球鞋、你的名表,你泡女孩时的一掷千金,都来自于我妈妈那笔染血的保险金啊。 十二年了,你们一家人的照片摆在我的床头,我在上面划了无数刀。 方飞远笑了笑,吊儿郎当地摸摸我的头:「小舔狗。 「长这么好看还这么舔,也真是没谁了。」 他翻翻书包,扔给我一张请柬,「行吧,反正我现在也单身,跟你试试也行——下周末我生日 party,你过来,记得穿漂亮点。」丢过来的请柬上,写着他家的住址。 那是我爸用妈妈的赔偿金买来的别墅,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在小区门口守着,无关人等根本进不去。 但有这张请柬,我可以畅通无阻。 「我一定会来的。」我紧紧地握着那张请柬,高兴得声音都抖了。 方飞远笑了:「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我完全不在乎他说什么。 独自离开医院,我走进无人的小巷,在阴影中,刚刚拿铁棍打我的小混混正等在这里。 我将一沓钱递给他:「做得很好,下次有这种活我还找你。」 小混混走后,我拿出那张请柬,反复摩挲。 巨大的喜悦填满了我的心脏。 爸爸,方阿姨。 整整十二年了。 我们又要见面了。 5 周末一早,我便来到了方飞远家。 同学们都还没到,只有保姆们在客厅里布置,将用于庆祝的鲜花和气球一一摆好。 我今天打扮得格外精心,一字肩的小黑裙衬出素白的肌肤,头发高高盘起,发髻、脖子、手腕都以珍珠点缀,在灯光下盈盈生辉。 方飞远一见我,眼前立刻一亮。 「小舔狗,今天这么漂亮?」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对着他的身后微微低头:「叔叔好。」 方飞远一愣,回过头去。 在他的身后,大腹便便的男人穿着一身昂贵的睡袍,正皱着眉头望向我。 旁边的保姆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李总。」 而我也在心里打招呼——好久不见,爸爸。 李总推开碍事的保姆,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他垂眸望着我,片刻后,看向方飞远:「她是谁?」 那一瞬间,我的心悄悄抖了一下。 方飞远道:「我同学。」 我爸冷笑:「同学?」 他转过头瞪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垂眸,一副慌张的样子。 下一秒,我听到我爸重重地说:「你是方飞远的女朋友,对吧?」 心里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内。 整整十二年了,幼童变成少女,我的容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爸并没能认出我。 我小声开口,声音带着恰如其分的害怕:「不是的叔叔……」 我爸哼了一声,看着方飞远:「反正你早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懒得管你,你好自为之。」 他不客气地指指我,「但你再把女朋友往我眼皮底下带,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爸转身就走。 方飞远来到我身边,怒气冲冲地看着我爸的背影。 「老不死的。」他低声喃喃。 我没有说话,在心里悄悄盘算。 事情的发展和我想得差不多,我可以靠方飞远进入这栋别墅,但要在这里留下来,就要找别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我早就想好了。 乖巧地帮保姆布置了一会儿客厅后,陆续开始有同学来了,趁着方飞远招呼他们,我悄悄地脱身,目光投向了别墅二层最靠里的房间。 那是我爸刚刚前去的房间,此刻,那里正传来大声的呵斥。 6 「我一小时付你那么多钱,你就把我儿子教成这样?!」 我赶到门口的时候,一沓试卷正被甩出来,每张卷子的分数都低得吓人,只有二三十分。 书房里,我爸正在训斥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 「还名牌大学呢,连给个小学生当家教都当不好,你们这种人进入了社会也是渣滓!」 我爸骂得起劲,对面的女孩已经开始忍不住啜泣。 在她旁边,一个小男孩正满脸冷漠地拿尺子划着桌面。 他就是方雪给我爸生的儿子,方飞远同母异父的弟弟,李飞鸣。 眼看着我爸要出来,我赶紧躲进走廊的暗角,等他离开后,那女孩也从房间里出来,满脸的泪痕,一边走一边哭。 我及时地上前,将手中的纸巾递给她:「你还好吗?」 女孩正是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一丝善意,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哭着抱怨:「这孩子根本就是个魔鬼,我教他做题,他上来就掀我的裙子,我试图制止他,他就一脚就踹在我膝盖上,你看这淤青……」 她拉住我的手,「你也是看了招聘信息来给他当家教的吗?千万别接近他,这个钱不是咱们能赚的……」 我安慰了女孩几句,待她离开后,我悄悄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门内,李飞鸣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桌上,他怀里箍着一只小猫,正拿打火机去点猫的尾巴,那只猫在他怀中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见我进来,他露出玩味的笑容,目光在我的脸、胸口和大腿处来回游移:「哟,又来个新老师,不错,长得比上一个好看。」 那笑容仿佛癞蛤蟆的皮肤,看一眼便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我只是笑了笑:「李飞鸣,你不该把家教气走的。」 他一怔:「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这么一愣,小猫趁机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一溜烟地跑了。 我坐到他身边,幽幽地拿过他的练习册:「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李飞鸣愣了一瞬,随即眼中露出兴奋的光:「真的?可学校里的老师都说我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当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查过李飞鸣。 他是个超雄综合征患者。 多出的那条 Y 染色体,让他注定具有攻击性行为、暴力倾向和反社会人格。 方雪在孕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但她还是选择留下了这个胎儿。 原因很简单,那时候她刚刚住进我家,正在谋划着杀死我妈、取而代之。 所以她需要这个孩子,让我爸的心彻底倒向她,成为她的帮凶。 于是她瞒下了超雄症的报告,伪造了一份正常的,拿给我爸。 李飞鸣长到现在,已经明显露出了与旁人不同的残暴模样,他在学校劣迹斑斑,同学一句话惹他不高兴,他便立刻大打出手,曾经把一个低年级的男孩从二楼的窗户扔下去过,造成对方多处骨折。 但他是我爸唯一的儿子,即使他再糟糕,我爸也改变不了对他的溺爱。 他甚至会自我安慰: 「小男孩就是淘气了点,长大就好了。 「有男子气概是好事,飞鸣身强力壮,只是有些好动。」 此刻,我不慌不忙地摸摸李飞鸣的头:「不用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他们根本不懂你。 「你爸爸很爱你,但他同样不懂你,他找来一个个家教试图给你补习,但像你这样的天才,其实根本没必要学那些无聊的东西。」 李飞鸣皱起眉头:「但我爸说,如果我下次考试成绩还是不好,他就会取消带我去新西兰度假的计划。」 我柔声道:「想要成绩好,并不需要学习。 「考试是可以作弊的,老师是可以买通的。」我压低声音,「这些,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运行规律。」 李飞鸣用近乎亢奋的眼神看着我,片刻后,他笑起来:「我真喜欢你,姐姐。」 他伸出手,在我的腿上摸了一把。 我强忍住铺天盖地的恶心,对他露出温柔的微笑。 半个小时后,李总再次来到了书房。 他看到的是前所未见的场景。 李飞鸣乖乖地趴在书桌旁,我在为他听写英语单词。 李总一进来,我便微笑着将试卷递给他:「飞鸣真是聪明,我只教了他一遍,他就考得这么好。」 我爸低下头去,他看到的是一张接近满分的试卷。 他有些不相信这是自己儿子考出的成绩,但偏偏字迹又确实是李飞鸣的。 ——字迹当然是李飞鸣的。和别的家教试图教会李飞鸣不同,我直接把答案拿给李飞鸣抄。 「之前那些家教教得不好,我听不懂。」李飞鸣乖巧地指了指我,「昭昭姐讲一遍我就懂了。 「爸爸,我想让昭昭姐来辅导我,你以后不用再给我找新的老师啦!」 我爸对李飞鸣的这份变化简直喜出望外,自然全盘答应。 「你和方飞远的事,我不会再计较。」他叮嘱我,「教好我儿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爸离开后,李飞鸣有些狐疑地问我:「你跟我哥有什么事?」 我垂眸望向李飞鸣,平静地笑道:「没什么事,我是他的同学而已。」 李飞鸣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最烦那个傻 X 了,天天在我妈面前跟我争宠。」 「不必在意。」我柔声安慰道,「你才是李总的儿子,未来一切都是你的。」 李飞鸣的眼中再次泛起兴奋又诡异的光:「你也是我的吗?」 我温柔地笑道:「当然。」 7 我来到客厅时,方飞远的生日 party 已经接近尾声。 他不满地对我说:「你去哪了?」 我笑了笑:「补妆。」 我的确化了个更漂亮的妆,肌肤在射灯的照耀下如同揉进了金粉,方飞远看得出神,忍不住伸手搂过我的肩。 他的手留恋地在我的肌肤上游走。 我试图推开他,他却抓我更紧,笑着在我耳边呵气:「怎么了小舔狗,我可是你男朋友,摸一下都不行?」 我垂眸,有些抗拒地笑了笑。 方飞远只觉得我是害羞,不以为意,反而大笑着打趣我。 他不知道的是,几十米外,一双可怕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 是李飞鸣。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李飞鸣突然动了。 他猝不及防地冲过来,一下子撞开了方飞远。 一个十二岁男孩全力冲刺的速度是惊人的,人高马大的方飞远被他这么一撞,直接带翻了茶几,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 方飞远怒骂,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李飞鸣便在一片惊呼声中骑了上去。 他高高扬起手中的东西,一把扎进了方飞远的手:「叫你摸我的东西!老子扎死你!」 那是一支钢笔,直直地戳进了方飞远的手背,墨水和血水一起飞溅。 方飞远吃痛,发出一声惨叫,但他也不是吃素的,立刻狠狠一个肘击,击在了李飞鸣的脸上:「草泥马的小崽子,你疯了是不是?!」 李飞鸣毕竟只有十二岁,而方飞远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格,这一下打得极重,李飞鸣直接摔了出去,他在地上抽搐起来,片刻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血沫中还有一颗门牙。 方飞远还不解气,他忍着手上的剧痛冲过去,一脚踢在李飞鸣的肚子上:「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周围全是尖叫声,同学们纷纷往外躲,有保姆大声喊:「李总呢?快去叫李总来!」 我爸闻声赶来时,方飞远正把李飞鸣摁在地上,一拳砸在李飞鸣脸上。 我爸一看见就急了。 他冲上来,狠狠踹开方飞远,将李飞鸣搂在自己怀里:「儿子,儿子你醒醒!」 李飞鸣口鼻淌血,整个人已经接近昏迷。 我爸气疯了:「打 120!方飞远,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方飞远被我爸身边的保镖摁住,他举起淌血的手:「是李飞鸣先拿钢笔扎我!」 我爸破口大骂:「你弟弟才十二岁!他懂什么,你就这么毒打他!」 李飞鸣此刻已经醒了,他在我爸怀里虚弱地抽泣:「爸爸对我比对哥哥好,哥哥不开心,就拿我撒气……」 我爸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抱起李飞鸣,狠狠瞪了方飞远一眼,转身冲向外面的救护车。 保镖与保姆跟着他一起匆匆离开。 原地,只有方飞远站在那里。 他抓起桌上的果盘,砸向围在四周的同学们:「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 同学们吓得四散逃离,方飞远在原地喘着粗气,片刻后,他抬眸望向一边:「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给老子滚!」 留着没走的人,当然是我。 缓缓走上前去,我安抚地拍拍方飞远的后背:「李总对你太不公平,就算那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该这么偏心。」 方飞远在外的形象一直是豪门阔少,人人都冲着他是李总的继子,给他三分面子。 但进了这个家,继子和亲生儿子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此刻被我戳中了伤心事,方飞远的手狠狠一抖,他发狠道:「一个智障似的暴躁狂,他也捧在手心里当个宝!」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这家业是李总的呢,他姓李,你姓方,亲疏总是有别。」 方飞远恨得咬牙:「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妈帮他,他早就破产了,这份家业本来就应该姓方!」 我立刻附和:「是啊,我虽然是个外人,但也老看到新闻,说李总是靠着董事长夫人这个贤内助,才能重新发家致富。 「可这世上,有太多故事都是东郭先生与狼的翻版,得了你恩惠的人不但没有感激你,还在得了势之后反咬一口……」 我轻柔地说着,看到方飞远的目光在越变越狠。 …… 妈妈,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你给我买过蛐蛐。 那些蛐蛐关在不同的笼子里,我调皮,把它们放到了一个鞋盒里,结果第二天,蛐蛐都死了。 那时候我哭得很伤心,是你教我,说要把它们分开养,不然它们会内斗不休。 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蛐蛐的死而哇哇大哭的小女孩了。 我把我的「蛐蛐」们赶到了一起,挑唆它们互相撕咬。 养蛊的感觉原来这么快乐。 你说,他们哪一只会先死呢? …… 李飞鸣在医院的时候,我陪着方飞远待在别墅里。 作为困顿期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方飞远对我的信任很快变得更深。 他甚至说:「昭昭,等我继承了家产,就娶你当我老婆。」 我露出惊喜而又感动的神情:「没关系,我不在乎家产不家产的,只要你的心是我的,就足够了。」 每到晚上,方飞远总想和我一起住。 但我提出必须回家:「我妈妈在家里等我。」 他微微一愣:「妈妈?你不是孤儿吗?」 「是养母啦。」我向他解释。 方飞远起初不愿放我走:「骗人的吧?我从来没听过你有什么养母。」 但很快,便有一辆雪白的轿车停在别墅外,走下来的女人一身真丝长裙,美丽优雅:「是小远吧?昭昭得跟我回家呢,明天再让她来陪你。」 方飞远不得不放行。 坐上养母的车,她打着方向盘,淡淡道:「回菁兰学院?」 菁兰学院是我长大的地方,那是一个半公益半营利性质的组织,我坠入河中的那一天,是菁兰学院的院长救了我。 她叫沈北柠,是个温柔寡言却手眼通天的女人,和诸多权贵都有交集,我需要的资料,都是她帮我查出来的。 此刻我很疲惫,无比想要回到我在菁兰学院的小房间里,好好睡一觉。 但我知道不能。 复仇还远没有成功,我没有休息的资格。 于是我摇摇头,道:「去医院。」 8 医院的病房中,李飞鸣正不老实地躺在床上。 他一见我进去,立刻弹了起来:「你怎么才来!」 我看了眼他的手边,在心里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哆嗦。 被剥皮的小鸟尸体排成一串,血从桌上一路蔓延到地面。 这孩子的确是个恶魔。 我竭力忍住自己的不适,平静地望向李飞鸣:「你哥哥不让我来看你。」 李飞鸣气得一把抓住我,手上的血染到我的裙子上:「他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 「他当然不配。」我轻声道,「可你妈妈喜欢他呀。」 李飞鸣气得踢翻了桌子:「我妈就是个垃圾,她居然说我不正常!我是她生的!她居然说我是变态!」 我垂眸,冷静地望着他又踢又打。 方雪生下了这个孩子,但她没有那么爱他。 原因很简单,超雄症的事情我爸不知道,方雪是知道的。 她知道这个孩子有多可怕,但她当时没有别的选择。 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杀掉我妈妈又妥善处理后续的事。 她只能靠这个男胎,换我爸站在她那边。 然而所有的事都有代价,她留下了这个恶魔,就得承受对应的代价。 看着眼前的李飞鸣,我柔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妈妈更喜欢方飞远,可你爸爸只爱你。」 李飞鸣闻言,情绪稍微好了一点:「那当然,我才是我爸的亲骨肉,方飞远那个贱种跟我爸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方飞远……他似乎不喜欢李总,也不喜欢你呢。」我循循善诱,「飞鸣,爸爸妈妈和你,本来是非常完美的一家三口,方飞远完全是多余的那个人。」 李飞鸣被我提醒了,他睁大眼睛,瞳孔兴奋地放大:「没错,如果没了方飞远,我就是我妈唯一的孩子,她不喜欢我也得喜欢!」 我强忍着恶心,努力忽略那一桌被剥皮的小鸟,摸了摸李飞鸣的头。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我刚说完这句话,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响。 打开手机,是养母发给我的。 【你要小心。 【方雪回来了。】 9 方雪原本是跟一群豪门阔太太出去度假了的。 结果听到两个儿子出了事,紧急中断旅行赶了回来。 她到家的时候,李飞鸣已经出院了,我正在给他辅导功课。 李飞鸣这段时间不但成绩进步,还变得乖巧了许多,我爸很满意,还给我涨了家教费。 方飞远对于我要给李飞鸣做家教十分不满,但我一番委屈地陈述,表示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再加上李总对此极力支持,方飞远也没有办法。 方飞远的所有委屈,在方雪回来的瞬间爆发了。 他迎上去,给方雪讲述了李飞鸣突然在生日会上拿钢笔扎自己手的全程。 「我的手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握笔了,今年的高考怕是参加不了了……」 方雪一听便气血上涌,怒气冲冲地来书房找李飞鸣。 「飞鸣,你怎么可以……」 她话音未落,便和站在一旁的我对视了。 那一瞬,我看到方雪眼中涌起了惊涛骇浪的恐惧和怨毒,她近乎是尖叫了起来: 「怎么是你?!」 10 方雪的尖叫声惊动了楼下的爸爸和方飞远。 他们冲上来时,正看到方雪死死地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抵在墙上。 方飞远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试图把方雪拉开:「妈,你这是干吗?」 方雪转过脸,她一张面孔惨白如金纸,瞳孔放大,喉咙中发出的不似人声:「你们看不出她是谁吗?」 我爸皱起眉:「这是方飞远的同学,也是小鸣的家教,你这样疯婆子一样像什么样子!」 这些年,我爸和方雪的关系早就没那么好了。 当年的方雪艳若桃李,身材曼妙,让我爸神魂颠倒。 而现在十二年过去了,方雪的容貌早已不复当年。 再加上一方面有李飞鸣是超雄症这颗定时炸弹折磨着她,另一方面我养母沈北柠找来的风水大师一直跟方雪说有女鬼冤魂缠绕她,方雪备受折磨,近年来变得越来越神经质。 此刻,她指着我,手指哆嗦:「老李,这是李娇娇啊,你难道看不出她是李娇娇吗?」 我爸脸色一变,呵斥道:「你在说什么?!方飞远,快把你妈扶下去,她该吃药了。」 方雪一把推开去扶她的方飞远,声音尖厉:「老李,你好好看看她,她跟吴曼长得一模一样啊!」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笃定,我爸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我。 我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做出恰到好处的慌张和茫然,我爸审视良久,只是低声叹了口气:「方雪,你这些年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了,得遵医嘱好好吃药啊——吴曼就是个大众脸,长得像她的女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方雪用力地摇头:「不,老李,你信我的直觉。」 狠狠扭头望向我,方雪目眦欲裂:「我不管你是谁,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再让我看到你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 方飞远到底是方雪的亲儿子,而且知道当年那起案子的内情,于是也开始用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我知道,这个时候求别人是没有用的,方飞远不会跟他母亲作对,我爸也犯不上硬保一个家教。 于是我的目光投向了李飞鸣。 轻柔地叹了一口气,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遗憾道:「飞鸣,很难过不能继续辅导你的功课了,希望以后有比我更好的家教来陪伴你。」 李飞鸣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向方雪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银针,能让人生生打个寒战。 他出生的时候,那桩杀妻子骗保的案件已经尘埃落定,所以他并不知道当初的任何内情。 即便是知道,以李飞鸣的自私和变态程度,他都未必放在心上,更别提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吴曼和李娇娇这两个遥远的名字根本无法唤起他的任何共情。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被方雪强行夺走了。 「妈妈。」李飞鸣阴恻恻地说,「我喜欢昭昭姐,我要让她留下来。」 方雪只看了一眼李飞鸣,便被这个孩子满脸的变态恶心到了,她侧过头,不跟李飞鸣对视:「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 李飞鸣的拳头无声无息地攥紧了。 他低沉道:「哥哥喜欢什么,你都买给他,我喜欢什么,你都要从我身边夺走。」 他不说还好,一说,方雪的鸡皮疙瘩全都炸了起来。 我在旁边,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心里却悄悄地冷笑。 李飞鸣像是感觉不到方雪的恶心一样,冷冷地说:「你把我买的猫抢走了,不让我给它们动手术,我收集的毛毛虫尸体你看了就尖叫,让保姆把它们都扔掉——妈妈,我之前一直努力原谅你了,可你为什么连昭昭姐也要抢走?」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李飞鸣马上就要暴起时,我走上去,温柔地摸了摸李飞鸣的头:「小鸣乖,不要为了我跟妈妈吵架。」 我背好自己的包,「我走啦,小鸣送姐姐到门口吧。」 走到门边,我环视这栋别墅——爸爸在跟方雪小声地吵着什么,方飞远在指挥保姆给方雪找治疗精神衰弱的药物,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于是我弯下腰,直视着李飞鸣的眼睛。 那个瞳孔深处,住着一个魔鬼的灵魂。 我对魔鬼轻声道:「我要走啦,小鸣,以后可能就再没有我这么懂你的人来陪你了,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当然,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我……你也知道,阻碍我们见面的是谁吧? 「如果她消失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待在一起了。」 我清晰地看到,那瞳孔深处,有什么火焰跳了一下。 那是魔鬼的苏醒。 11 深夜,我躺在菁兰学院的小房间里。 这里被布置得很温馨,养母沈北柠给我购置了柑橘味的香薰,闻起来清新又助眠。 但我根本睡不着。 耳机塞在耳朵里,我凝神静听着对面的响动。 ——方雪在揪住我时,我趁着她情绪激动,将一个微型窃听器无声无息地粘在了她身上。 此刻,我听到了爸爸和她在卧室里对话。 方雪反复地念叨:「她就是李娇娇——十二年前她五岁,现在她十七岁,一切都对得上!」 爸爸烦躁地翻个身,抱怨:「你疑神疑鬼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还说我们公司有个女副总是吴曼的鬼魂附体,非叫什么风水大师来公司做法,我的人都被你丢完了,姑奶奶我求求你,消停消停吧。」 方雪听到爸爸不在意,愈发气急败坏:「你是不担心,毕竟你手上没沾血!当初吴曼被发现还剩一口气的时候,你根本不敢动手,是我拿碎玻璃片补的最后一下——当初你感谢我,现在反过来说我疑神疑鬼?」 我浑身的血骤然凉了。 指甲掐进掌心,鲜血淋漓,我却几乎像是感受不到痛。 也就是说,妈妈当时还活着。 方雪他们探进车窗检查情况时以为她已经死了,但她其实还有一口气,后来又醒了过来。 于是方雪用碎玻璃片,在妈妈本来就已经被扎得浑身是伤的身体上,又补了一刀。 …… 血从我的手上流下来,在被子上洇开。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口腔里也全是甜腥味。 门就在这一刻被敲响。 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来的人是我的养母沈北柠。 她看到了我手上和嘴唇上的血迹,但她没有太惊讶。 这些年来,剧烈的恨意折磨着我,太痛苦时,我会用小刀划自己的手臂。 沈北柠找来药水和纱布,为我处理好伤口。 「昭昭,计划一直在按你的预想进行,你已经就能拿到他们杀死你母亲的录音证据。 「到时候提交给警方即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都会帮。 「你自己千万不要走极端,知道了吗?」 我乖巧点头:「放心吧沈院长,我明白的。」 然而等沈北柠一走,我看着手机,久久沉默。 我养母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一直以为我最终的计划是拿到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 此刻我已经拿到了方雪的录音。 但是……我的计划变了。 在那个仿佛永远不会亮起的雨夜,我妈妈浑身是伤,亲手把我推出车窗,外面是铺天盖地的大雨,江中水流湍急,她不知道我是否能活下去。 而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丈夫探进头来确认她是否死去,以及最信赖的大学闺蜜将玻璃片亲手捅进她的身体。 那一刻她到底承受了怎样的折磨? 而杀死她的凶手只会被关进牢里,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推入一管针剂,然后静静地睡去。 ……这不够。 我是我妈妈的女儿,我单方面宣布,这代价不够。 起身来到窗边,望着如血的月色,我拿起手机,给方飞远发微信。 【飞远,我感觉你妈妈对我有很多误会,但没关系,我都理解。如今我不奢求再见到你,可我还是深深地喜欢你,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 【我今天临走的时候,觉得你弟弟的状态不太对,你一定要小心……】 发完这条微信,我关上手机,露出静静的微笑。 窗外有蛐蛐的叫声。 今晚会是很好的一夜。 12 沈北柠找到我时,我正在菁兰学院的食堂里吃早饭。 她坐到我对面,用一种难言的眼神望向我。 我平静地喝完碗里的南瓜粥,抬起眼睛望向她:「李家出事了?」 …… 李家的确出事了。 李飞鸣在当晚如同鬼魂一般进入了方雪的房间——那一晚由于方雪神经衰弱地念叨,所以她跟我爸是分房睡的,房间里只有方雪一个人。 李飞鸣抄起枕头,捂在了方雪的脸上。 此前他也很喜欢做这个游戏——用枕头捂死小猫,观察它们多久才会窒息死去。 如今这个实验对象变成了他的母亲。 像是一个冥冥中的因果报应——方雪在怀着李飞鸣的时候杀死了我妈妈,于是在她肚子里参与了杀人案的李飞鸣,生来就是一个无视法律和人伦的恶魔。 李飞鸣并没能捂死方雪。 他以为方雪已经不动了,于是松开了枕头。 在他去试探方雪鼻息的时候,昏迷的方雪突然醒了。 她发出了虚弱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被方飞远听到了。 收到了我微信的方飞远本来就处于警戒的状态中,他怀疑李飞鸣可能会对方雪不利,于是匆匆赶来。 结果一到门口,就听到了方雪的呼救声。 破门而入的方飞远正看到李飞鸣再次将枕头捂到方雪的脸上。 方飞远冲了上去,他一把掀开李飞鸣,和他撕扯起来。 打斗声惊动了别墅中的其他人,我爸和保姆匆匆赶来,灯亮起时,方雪吓得缩在房间的一角,而方飞远正死死地将李飞鸣按在床上,掐着他的脖子。 「快报警!报警!」方飞远大吼,「李飞鸣要杀我妈!」 他本以为这样喊完,我爸会立刻拿起手机报警。 然而没有。 我爸沉默了短短一瞬,然后便对周围的保姆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撞破主人的秘密是极为危险的,保姆们连忙点头,匆匆退去。 方飞远不敢置信道:「爸……」 我爸沉痛道:「方飞远,放开你弟弟。」 方飞远不松手:「他是杀人犯!」 「他只是闹着玩!他还是个孩子!」我爸的声音高了起来,「我数三下,你松不松手!」 方飞远沉默。 那一瞬,他或许想起了我曾对他说过的话。 ——李总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亲儿子。 ——在李总心里,他真正的骨肉只有李飞鸣。 他意识到了,李总不会报警的,他会永远袒护李飞鸣。 李飞鸣被方飞远掐着脖子,虽然呼吸困难,但还是露出了一个趾高气扬的笑容。 「呸,狗杂种。」他一口唾沫喷到方飞远的脸上,「再过几年,你这个野种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我爸的声音也愈发高了起来:「三、二……」 在他数到「一」的时候,方飞远动了。 所有的愤怒在他心中彻底爆发,他提起李飞鸣,狠狠将他掼在面前的落地窗上:「你他妈才是狗杂种!!」 玻璃碎裂,李飞鸣头朝下地掉了下去。 …… 方雪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我爸停顿两秒,发出惨绝人寰的痛呼,他转身朝楼下跑去:「儿子!我的儿子!」 楼下有人发出尖叫声,不知是保姆还是路过的邻居,与夏夜的蝉鸣交响成一处。 几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同时响彻长夜。 …… 沈北柠结束了叙述,她坐在对面,盯着我的脸。 她在观察我的表情。 然而我什么表情都没有。 平静地收拾完餐盘,我站起身来:「我吃饱了,要出门了。」 「昭昭!」 沈北柠叫住我。 她站在我身后,声线悲哀。 「我告诉过你的……仇恨是一种黑暗的情绪,它最终会吞噬你,拉着你一起坠入地狱。 「不要让自己的手沾血,不要成为杀人凶手,你本可以有很好的未来……」 她真的是个好人。 她知道,复仇者往往没有好的结局。 然而,我回过头,笑得平静而又怆然。 「谢谢你,沈院长。」 「可我早就在地狱里了。」 13 我放好餐盘,换上黑色的裙子,去了李家。 「我只是想……只是想看看小远他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出事了……」 在李家,我对着我爸和方雪,哭得一塌糊涂,那神情俨然就是个深爱方飞远的小女友。 我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方雪则声嘶力竭地指着我:「你滚,你立刻给我滚出去!」 我一边哭,一边默默欣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 心中那个被仇恨铸成的洞,似乎被稍微填补了一点点。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啊。 我一边哭得瘫软在地,靠着几个保镖把我往外拉。 一边悄无声息地把另一枚微型窃听器藏进了地板的缝隙里。 之前的那枚随着方雪把衣服换掉扔进洗衣机里,已经不能用了。 我今天来李家一方面是为了欣赏他们的痛苦,一方面是为了带进来一枚新的。 离开后,我听到了我爸和方雪的对话。 「我们离婚吧。」 方雪怔住了:「李泞辉,你怎么敢……」 我爸变得暴躁:「我儿子现在躺在 ICU 里生死未卜!是你儿子下的手!你说咱俩还能怎么过下去?!」 方雪声音颤抖,几次开了口,说出几个破碎的字眼,但最终连个完整句子都组织不出来。 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爸决心已定。 我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我查过,我爸近两年和公司一名年轻的女副总裁关系密切,那名女副总身材前凸后翘,性格泼辣热烈,风情犹胜当年的方雪。 我能查到的,方雪自然也能。 十二年前她让一个男人抛妻弃女地选择了她。 十二年后,这个男人自然也能抛弃她。 更别说方雪生下李飞鸣后便失去了生育能力,而我爸作为男人,完全可以再和年轻女人有新的孩子。 最终,方雪只是吐出一句话:「……知道了。」 我爸离开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默默勾起嘴角。 爸,你再次犯了错误。 你不该低估方雪这个女人的。 她的确变得神经质,变得虚弱。 但她一直以来…… 都比你更狠啊。 14 方雪和我爸约定三天后在民政局领离婚证。 那一天,我也早早来到了民政局门口,坐在马路对面的暗处,遥遥地望向对面。 方雪很早就到了。 她站在民政局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神情焦急、期盼又疯狂。 显然,她绝对不是在等我爸过来跟她离婚。 我爸一直没有出现。 而随着他迟到的时间越来越长,方雪的神情在变得越来越稳定。 她不再焦急地转圈,而是找了个座位坐下,嘴角甚至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容。 终于,方雪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只听了几句,便笑了。 我知道,方雪的计划成功了。 而方雪不会知道,在马路的对面,角落里的我也露出了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打了个电话给沈北柠:「李总应该是在来的路上出事了,方雪干的,她的计划就是在离婚前杀夫。」 挂掉电话,我看向手里的摄像机。 它完整地拍下了刚刚方雪的所有表现。 到时候,警方介入调查时,他们会收到刚刚的录像带。 所有人都会看到,方雪是怎样在得知老公出事的时候,露出了如此诡异的笑容。 15 我回了菁兰学院,在自己的房间中打开笔记本电脑,不断刷新着网页。 很快便刷出了新闻。 我爸在从山中度假区开车来市区的路上出了事,副驾驶上还坐着和他一同度假的女副总。 现在二人都在抢救中,生死未卜。 看到消息,我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我并不愿意我爸就这么轻易地死掉,比起他对我妈妈做的一切,这种死法实在是过于便宜他了。 但我爸没有死,就算我把录像带寄到公安局,方雪的罪名也只是杀人未遂。 果然,在抢救了七十多个小时后,李总虽然高位截瘫,但是保住了一条命。 沈北柠赶到我的房间,想要阻止我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但她发现,我已经离开了。 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得有些空荡。 显然,主人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 沈北柠心下一沉,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 打不通,她便一条一条发短信。 【昭昭,别做傻事。 【你才十七岁,不要玉石俱焚。】 …… 我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在我漫长的黑暗中,养母和菁兰学院的朋友,给了我陪伴和安慰。 如果没有沈北柠,我根本熬不到今天。 可我只能……对不起啦。 我叫昭昭,从为自己取这个名字的第一天起,我心里就只有一个目标—— 沉冤昭雪,血债血偿。 哪怕赌上自己,也在所不惜。 合上手机,我举起手中的红酒杯,看向对面的人:「Cheers。」 对面的女人举着酒杯,迟迟没有跟我碰杯。 那个女人的脸在我的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她是方雪。 16 我在一天前,给方雪发了封邮件。 内容很简单,是她在民政局门口的录像。 【要么,我把它发给警察,要么,给我八万块封口费。】 我们约在这家隐蔽的私房菜餐厅见面。 空旷的包厢只有两个人,方雪和我隔着巨大的圆桌,空气中是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方雪放下酒杯,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隔着桌子递给我。 「你要的钱。」 八万块,对于方雪这样的豪门阔太而言,绝不算多。 然而她的手在抖。 我看着她不断发抖的手指,笑了:「方女士,你这是心疼这笔钱吗? 「还是说……这个数字,让你想起了什么难以面对的往事?」 方雪的脸色变了。 她咬着牙问:「你到底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手中的钱。 八万块,这个数字是有含义的。 当年方雪带着儿子方飞远来投奔我妈妈,她们母子无依无靠,管我妈妈借八万块钱。 冲着大学时期的情谊,我妈妈很慷慨地借了。 这笔钱再也没有还回来。 此刻,我替她收了。 但这不过第一笔。 摩挲着手里的信封,我淡淡地开口:「阿姨,我是您儿子方飞远的同学,苏昭昭啊。」 方雪死死地盯着我。 她根本不信。 没关系,走到这一步,我本就不需要她再相信。 她知道我是李娇娇。 我也知道她知道。 我特意留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给她,就是知道,以方雪的行事风格,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阿姨,其实这么多年了,我很想问问你。」 我轻声道。 「为什么?」 「我妈妈把你当好朋友,你为什么……」 方雪失控地打断我:「闭嘴。 「李娇娇,闭嘴。 「你什么也不知道。 「你妈妈是个圣母,从上大学的时候,她就什么都让给我。 「她越让给我,我就越觉得她面目可憎——我比她差在哪里,为什么需要她来可怜我?! 「她不是圣母吗?那就圣母到底吧,把她的人生让给我。」 …… 我抬头望向窗外。 夏季的暴雨就要来到,外面阴云密布。 方雪看向我,她的嘴角露出疯狂的笑容。 「李娇娇,你还是太嫩了。 「我把见面地址定在这里,你居然真的来了。 「这家餐厅是我开的,所有的服务员都是我的人。 「而今天有暴雨,附近沿山公路的摄像头已经提前被弄坏了。 「明白我的意思吗?也就是说——今天这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一个人,谁都不会知道。 「从这里的山路一路开到国道,开到跨境……吴曼应该会很伤心吧?她最爱的小女儿,就要被卖到缅北了。」 方雪大笑起来,「没办法,本来你福大命大躲过一劫了的,是你自己非要回来!」 她将手中的红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摔杯为号。 这是示意动手。 方雪以胜券在握的眼神望向我,等着她的人破门而入。 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一片寂静。 方雪的脸色变了。 我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我刚刚一直劝你喝的……」我抿了一口红酒,「但我就知道你不敢,怕我在酒里下药。 「告诉你啦,药不在酒里,是顺着通风管道以气体的形式扩散的,解药反而是在酒里。」 方雪向桌上的酒瓶扑过去,然而她走出几步就跌倒在地。 刚刚被她摔碎在地上的酒杯旁,有液体流淌,她费力地伸出舌头,去够地上的酒液,怎么够也够不到。 「没用的啦,你和你的人就好好睡一觉吧。」 我轻声道,「醒来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在缅北了。」 17 一辆货车无声无息地在餐厅的后门停下。 下来的几个男人全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尽管摄像头已经被提前拆掉,但他们还是谨慎地不露出脸。 「货呢?」为首的男人问。 我已经换好了服务生的衣服,乖巧地上前指引他们:「在里面。」 包厢里,一个黑色的麻袋笼罩着人形,人体微微扭动着,似在挣扎。 一个穿着名贵服饰的女人站在旁边。 男人看向她:「你就是方太太?」 女人点头,指指黑色麻袋:「货在这里。」 黑色麻袋中装着的才是真正的方雪。 我跟随着女人,一起目送着男人将黑色麻袋运上货车。 待货车完全消失后,「方太太」脱下庄重的外套,换上一身简单的棉麻质地白裙子,假发和妆容被卸掉,她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天空开始掉落雨点,女孩来到我身边,将一把伞举到我的头顶:「后续的事我们会处理好。」 这个女孩叫沈眠,我在沈北柠的房间里,发现了她的联系方式。 沈家和我爸是生意上的对家,如果方雪和我爸彻底倒台,那么沈家无疑会受益。 于是我试探性地将电话拨了过去。 没想到沈眠一接电话,便轻声笑道:「苏昭昭吗?我等你的电话已经很久了。」 「你认识我?」 「这一点你要谢谢沈北柠,她一直试图将你引到正道上,但她也做好了你可能坠入黑暗的准备——于是她提前联系了我。如果你真的坠入黑暗,我能够为你提供最后的保护。」 此刻,我看向沈眠,轻声道:「谢谢。」 「是我们要谢谢你。」沈眠道,「李泞辉本就是我们沈家最讨厌的竞争对手之一,如今在你的操作下他们彻底败落,所有的业务都将被我们沈家接手。 「但李家的资产,我建议由你来继承,你可以重新以李娇娇的身份回到世间,沈家的律师会为你提供帮助。」 我垂眸笑了笑,摇摇头:「我想要的只是复仇。」 沈眠犹豫了一下,最后,她点点头:「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回心转意了,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们两个在暴雨中沉默地分开,她走向餐厅内,开始处理遗留的事情——下过药的通风管道会被清理干净,服务员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封口。 而我则乘着沈眠为我准备好的车,下了山。 18 我去妈妈的坟前,为她烧了纸,没有说太多的话。 妈妈不需要知道我做了什么,她是个至死都很善良的女人,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于是我只告诉她,我过得很好,在重点高中上学,成绩优异,老师都说是考清北的好苗子。 这应该是妈妈愿意看到的吧。 跟妈妈聊完天,我去了医院。 病房内,有个虚弱的男人被禁锢在病床上,半个月不见,他老了许多许多,眼袋几乎要挂到嘴角,头发白了一半。 他就是我的生父,李泞辉。 经历了那场方雪为他设计的车祸后,他不但高位截瘫,还声带受创,无法再开口说话。 我向护士表明是他儿子的同学,前来探望他。 于是护士自顾自地去忙碌,病房内只留下我和李泞辉。 我将手机架在他面前,笑了笑:「每天躺在床上很无聊吧?那不如看段有意思的。」 我打开了视频。 尖厉的惨叫声在手机中响起。 李泞辉的瞳孔骤然紧缩。 视频里是方雪。 她已经被卖到了缅北,披头散发,脸已经肿起,嘴被堵住,眼眶下一片乌青,显然被人狠狠揍过。 一把刀在她的身上来回比画,最后找准一个位置,扎了进去。 方雪的尖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我爸躺在病床上,脸上的肥肉抖成了筛糠。 而我的面容无比平静。 「挺好的,我妈妈当时身上扎了那么多玻璃碎片,方雪也应该感受一下。 「你说对吧,爸爸?」 我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他大睁着眼睛看向我,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 「干吗用那么恐惧的目光看着我?我是娇娇呀,爸爸。」我笑眯眯地收起手机,「方雪会被慢慢折磨死,她是把你害成这样的凶手,我可是帮你报了仇诶。 「对啦……李飞鸣,就是你那个小儿子,他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一个半月,最后还是没抢救回来。听说知道他的死讯,他同学的家长聚在一起好好庆祝了一番呢。」 我爸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喉咙深处发出猛兽失子的悲鸣。 「你看,儿子也不是很能靠得住的。」我从自己带来的果篮中拿起一个苹果,慢慢拿刀削着皮,「他是超雄,方雪从孕检的时候就知道,但没敢告诉你。 「一方面是因为她当时需要你的支持,所以不能流掉这个来之不易的男胎,另一方面……」我拿着苹果,歪了歪头,笑容更盛,「你说有没有可能,李飞鸣其实是别人的儿子?」 我爸浑身都僵住了。 「替别人养娃这么多年,还觉得别人的娃是有男子气概的心肝宝贝,啧啧,是爸爸你这种过于想要儿子的人该有的结局呢。 「当然啦,害死你宝贝小鸣的凶手肯定也逃不掉,方飞远现在的罪名是故意杀人哦。 「你知道吗?我接近他的计划很早就已经拟好了,一直在等,等的就是他成年,我可不愿意他因为不满十八岁而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受到优待。」 削好了苹果,我咬下一大口,咽下清甜的汁水,看向李泞辉。 他已经不动了,冷汗从头上滚滚而下,周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他失禁了。 「是的,爸爸。 「所有伤害过我妈妈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你们一个也逃不掉的,听到了吗?一个也逃不掉。 「当然……我会对你好一点的,毕竟我妈妈当初那么爱你。」 我笑着,在他的床沿拍了拍,「所以我要留着你的命,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 「你就给我躺在这里,一天一天熬日子,向我妈妈悔过吧。」 凑近李泞辉,我用极低的声音说完这些后,后退一步,甜美地朗声道,「叔叔再见,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下李泞辉在后面绝望地号叫。 19 菁兰学院最大的活动室内,小朋友们正在一起看电视。 不知道哪个小朋友突然大声道:「昭昭姐回来啦!」 小朋友们立刻一窝蜂地围上去:「昭昭姐给我们讲故事!」 苏昭昭很好脾气地坐下来,拿过童话书。 「今天给大家讲的故事是,狐狸妈妈摘葡萄。 「山里有个狐狸窝,小狐狸正在窝里哭着喊饿。狐狸妈妈赶紧说,宝宝别哭,妈妈去给你摘一串好吃的葡萄来。 「小狐狸在家等啊等,可妈妈始终没有回来。突然, 小狐狸听到妈妈的喊声, 妈妈说, 快跑啊,快跑啊! 「小狐狸知道是猎人来了, 于是它拼命地跑, 拼命地跑……」 苏昭昭没有讲完这个故事, 她太累了,靠着沙发睡着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 洇湿了童话书的纸页。 年龄最大的小朋友悄悄地帮她盖好毯子。 他知道, 这是昭昭姐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她每次给新来的小孩念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哭。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狐狸妈妈再也没能回来。 而小狐狸有一天重新回到家的附近,它看到了一整株葡萄。 原来是狐狸妈妈被猎人抓去前,手里的那株葡萄留在这里,现在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整株葡萄。 于是小狐狸终于时隔多年吃到了那串葡萄。 那串葡萄很甜很甜。 小狐狸对着山谷大喊:「妈妈——谢谢你——」 虽然妈妈已经听不到了。 20 苏昭昭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十二年前的雨夜。 其实十二年来她反复地做着这个梦,梦里妈妈走了,而她什么做不了。 但这一次,一切改变了。 她们终于从那个雨夜开了出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 没有事故,没有凶杀,山风吹来, 花的香气很好闻。 苏昭昭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毛毯,手边放着摊开到一半的童话书。 新来的小朋友围着她:「姐姐姐姐,故事后面发生了什么呀?」 原本,苏昭昭续写过这个故事,是小狐狸为妈妈复仇。 但现在,她笑了,眼里闪着泪花—— 「结局是……」 她轻声道,「狐狸妈妈带回了葡萄,她和小狐狸都吃得很饱很饱。」 21.不是结束 苏昭昭走出菁兰学院的时候, 暴风雨已经停息。 她看到远处有两个身影,女孩棉麻长裙, 男人西装革履。 苏昭昭认了出来。 女孩是沈眠, 男人也听沈眠提过,似乎是她的哥哥。 沈眠走到苏昭昭的身边。 「你不能再来菁兰学院了,你养母沈北柠收养了这么多孩子,如果有一天警察查到你身上, 你会拖累他们。」 苏昭昭沉默,她知道,沈眠说的是对的。 时隔十二年,她复仇成功,却又再度无家可归。 「所以……加入我们吧。」沈眠向苏昭昭伸出手, 「相信以你的智慧、冷静、残忍、决绝, 很快就能成为我们中最优秀的一员。」 「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叫清道夫, 在黑暗中悄悄清理一切腐烂的东西。」沈眠笑了笑,「至于更多的,需要你未来自己慢慢了解。」 苏昭昭看着沈眠的手, 最终,她伸手握了上去。 「好,我加入。」 太阳在此时落下。 她们并肩行入了深长的夜晚。 不过没关系。 待到明日。 天总会再亮起。 【本篇故事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