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毛利先生双手捧着课本和点名簿,显出一种简直像没看见学生般的超然态度,登上高出一阶的讲台,回答了学生们的敬礼,在那善良而气色不佳的圆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尖声尖气地招呼道:“诸位!”
过去三年中,从这个中学的先生们那里我们从未受到过“诸位”的待遇。于是毛利先生的这声“诸位”自然使我们顿开惊叹之目。与此同时,我们想:在“诸位”这句开场白之后,接着必然是一席关于教学方针之类的长篇演说,于是都屏着气息等着。
可是毛利先生说完“诸位”之后,只是四下里打量着教室,一时什么话也没说。虽然他那肌肉松弛的脸上,浮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微笑,嘴角上的筋肉却神经质地颤动着。他那双有点像家畜的明眸里,不时露出焦急的神色。他虽然没有说出口,心里对我们大家仿佛有所哀求,遗憾的是先生本身似乎也弄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诸位!”于是毛利先生用同一个声调重复了一遍,紧接着他就像是要捕捉这声音的回响似的,慌张地说下去:“今后由我来教诸位英语选读课。”
我们的好奇心越发强烈起来,大家一声不吭,全神贯注地盯着先生的脸。可是毛利先生这样说的同时又用哀求的目光环顾了教室,忽然像放松了的弹簧,冷不防坐到椅子上。于是他把点名簿放在已经摊开的文选课本的一旁,打开来瞧。他这番寒暄的话结束得如此突兀,使我们多么失望,或者毋宁说是超过了失望而使我们感到滑稽,那恐怕就没有必要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