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翻车了？ 万万没想到，饭圈整风的大锅，有朝一日能砸到董宇辉头上。 事儿是这么一个事儿。 此前东方甄选来吉林直播带货，带货成绩突破两亿元大关，甄选直播间的传统艺能“小作文”因此又被大家夸了，有人在直播间下方留言问：这些小作文是董宇辉写的吗？ 结果没想到，维护留言的直播间小编回复并置顶了这条留言：这些小作文是团队作品。 此言一出，激起轩然大波。 一些直播间粉丝瞬间破大防，觉得小编在阴阳怪气，强占董宇辉的功劳。 12月12日，东方甄选CEO孙东旭在直播间里一边对董宇辉的工作表示认可，一边批评了小编团队，说其“工作有情绪，沟通方式不恰当”。同时说：“董宇辉从来没有说过每一篇小作文都是他写的，宇辉跟团队的配合一直都非常默契。董宇辉的小作文，发展到今天，已经是东方甄选的金字招牌，为产品和公司都带来了巨大的声誉。” 这一套操作下来的结果是：粉丝纷纷脱粉，东方甄选12月14日停播，4天掉粉10万，港股股价收跌12.96%，市值3日蒸发超60亿港元。 对此，各路人马各有猜测。有人认为是董宇辉的粉丝太过疯狂惹的祸，另一些人认为是集团内部的派系纷争影响到了台前。 对于前者，孙东旭还代表公司表示，坚决向饭圈行为说不，希望粉丝们保持冷静。俞敏洪在随后的回应中也提到，自己不认为东方甄选有什么饭圈文化，也坚决抵制饭圈文化。 但问题是，此次“小作文”事件，真的是因为粉丝太“饭圈脑”导致的吗？ 期待和现实的错位 “小作文”事件中，最引发争论的一点其实不是小编精神状态稳不稳定，也不是东方甄选高层对待功臣董宇辉的态度，而在于“小作文究竟是谁写的”。 在评论区怒怼粉丝之后，东方甄选的小编随后为了自证，甚至仔细列举每一场的小作文创作：吉林、山西、四川、甘肃场的文案均由文案团队独立创作完成。内蒙篇宇辉改动很多，河北场中，由董宇辉提前给想法，小编落实。看世界有很多篇小作文是董宇辉亲自撰写，同样是事实。 不仅如此，小编还给这件事定了性：“总有所谓‘粉丝’打着爱护的名义，来回挑事，甚至网暴我们小编！” 此言一出，愤怒的粉丝冲进直播间，纷纷要东方甄选给个说法。 随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公司高层纷纷出来澄清，董宇辉也在直播间表态，说此番是“自称了解业务的小编在评论区‘胡回复’，导致很多朋友不舒服”，随后还亲自写了一篇小作文，承认小编团队的贡献。 而结果显而易见，掉粉十万，市值蒸发。 12月11日，大批董宇辉粉丝怒而“倒戈”，冲进高途佳品直播间。 这其中，一部分人曾替董宇辉鸣不平，猜测他是被人针对；而当董宇辉本人承认直播间小作文有团队贡献时，他们觉得自己被“背刺”了。 而另一部分人觉得小作文不是本人创作实锤了，没啥可争辩的，脱粉。 可见，虽然粉丝的情绪依然没有被浇灭，但“小作文”的作者成分复杂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据孙东旭透露，甄选直播间负责文案的团队成员平均年龄在二十七八岁，相当一部分特别有才华。只是镜头前，由适合做台前工作的小伙伴去呈现。用他的话说，“不要去捧杀一个优秀的年轻人，不要去拉踩其他的伙伴。” 事件发酵后，俞敏洪也为此表态：本来是公司内部的一件小事情，因为处理不当变成了汹涌澎湃的舆情。小编的做法严重缺乏职业精神，也说明公司管理上有很大的漏洞。 然而无论是谁，可能都没意识到，这波汹涌的群众情绪，可能不是因为大家把董宇辉当明星来粉，也不是公司的人员素质和管理漏洞让人看不过眼，而是因为—— 期待和现实的错位，往往会导致认知的偏差。 熟悉直播行业的人都明白，团队作业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一个直播间并不只有台前的主播，更是由其身后无数的工作人员支撑起来的。而“小作文”这类的口播内容，交给专业团队撰写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首先主播本人的精力有限，他就算具备此等才能，也无法支持如此高强度、高频率的连续工作，就算在创业初期事事亲为，但业务发展至如此规模后恐怕也无力兼顾。其次，让专业的团队做专业的事，也是对直播品质和直播效果的一种保证，用户的好体验是集体努力的结果。 诸如此类的行业规则，熟悉行业的人可能了解，但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粉丝们却不一定了解。 错误的认知之下，产生了盲目的期待。 粉丝总是期待偶像的作品“均为原创”，但很可惜，一个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这些呈现在观众视野内的优秀内容，大部分都是“团队作品”。 无独有偶，此前大热的综艺节目《吐槽大会》，也因台本问题而上过热搜。 有网友曝光了《吐槽大会》现场图，表演嘉宾对着一块硕大的提词屏幕读，上边显示着台本内容，甚至连“好吧”“我也不多说了”等语气词都有提示。 这让很多粉丝感到难以理解：主打一个自我调侃的脱口秀，怎么脚本还是别人写的？ 随即有人想起，薛之谦在《吐槽大会》中就曾调侃：“提词器老师，帮我换成刚才沙溢老师那个类型的。还没换过来？换不过来了，今天死定了……” 从这个段子可见，起码写台本的人并没有觉得他们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工作，“脱口秀有台本，这是正常的。” 除此之外，如今已经很少出现的李子柒当年爆火之时，也因为“李子柒是否是一个团队”的问题而引发过争议。 大家想看李子柒如何悠悠然地过古法生活，如何就地取材解决自己的衣食住行，去过一种优雅而自洽的神仙日子。 但你告诉大家，李子柒不是山中仙女，她只是一个被包装出的商业形象？ 热门综艺被曝出有台本时，也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大家想看的是明星真实是一面，看他们如何吃饭、种地、交朋友，看他们如何玩游戏，如何动脑筋，如何随机应变…… 然后你告诉大家，这都是演的，都是剧本？ 团队作品一事，往往跟公众人物的价值和人格魅力相挂钩，当粉丝发现偶像身上自己所喜欢的高光部分原来源于他人的包装时，心理破防是不可避免的。 这种期待错位产生的认知偏差，还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曾有一个作家提到自己扑街的新书销量时说：读者一听到××题材，往往就觉得自己会看到××和××，但这恰好不是我想写的故事。他们打开你这篇文章一看，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内容，期待感就下降了；期待一下降，看你这部作品时就会失去一个客观的态度。 这也是一种期待错位——我希望你是怎样的，但你不是那样的，所以我不开心了；我既然不开心了，那有人就要为我的不开心负责。 所以期待偏差背后往往隐藏着攻击性。 “小作文”事件里的小编承受了这波炮火，而以往的明星塌房、综艺幕后曝光等事件中，当事人承受了更多的攻击。 所有的“完美人设”都来自于想象与投射 有人可能觉得，《吐槽大会》的嘉宾台本遭受质疑是因为当事人是明星，而董宇辉又不是明星，为什么会产生相似的情境？这难道不是因为董宇辉本人被饭圈化，而东方甄选的粉丝又是以“饭哥哥”的心态面对他吗？ 这样的思考有一定的道理，但也没那么有道理。“小作文”事件虽然与明星塌房有类似的表征，但究其本质却不完全一样。 董宇辉的小作文之所以变得跟个人形象相挂钩，可能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大家把对自己的期许投射到了董宇辉身上。新东方从一个高知名度的教培机构转型，关注直播间的学生群体比较多，喜欢董宇辉小作文的很多都会希望自己也能通过努力变成董宇辉那样出口成章的人。 而当大家猛然发现这些辞藻华丽、文采斐然的句子可能不是这个人自己写的，而是一种团队创作时，这意味着在对他们说：你们理想中的那个人不存在，你们也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面对这种理想的破灭，人往往会无意识地启动防御机制，结果就是否认、反驳、质问的攻击性三连。 这是我们要说的第二点：你所认为的“完美人设”，其实都来自于你的想象与投射。 因为渴望，所以喜欢；因为喜欢，所以维护。 在维护偶像的过程中，其实每个人都是在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小理想，维护自己因理想而产生的自尊心。在这个前提下，所有的攻击和防御其实都只是他们在不自知中“想让自己变得更舒服一点”的手段罢了。 所以，真的没有必要批评董宇辉的“丈母娘”和东方甄选的粉丝太过“饭圈脑”，他们只是在隔行如隔山的现实中，正好缺少了一点行业认知，导致突然直面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相比这种出于朴素的心理应激反应而产生的自发行为，明星塌房之后的粉丝反应，可能多了更多商业化的因素。粉圈特有的圈层文化特质加强了这种原本单纯的防御心理，使其变得更有攻击性和目的性。缺少了这一部分，只看到了类似的行为，而不去深究其行为背后的逻辑，直接给东方甄选的粉丝扣上“饭圈脑”的帽子，还是太过潦草了。 好在东方甄选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12月14日晚间，抨击“粉丝饭圈化”的东方甄选CEO孙东旭本人，针对自己近日在直播中的不恰当行为发布道歉视频，同时表示，近日自己所说的“拒绝饭圈文化”并不是说东方甄选的粉丝是饭圈。 不过有一说一，他这番话好像又把饭圈过度妖魔化，放在大家的对立面了。我们其实没有必要这样看待这一文化现象，因为抛开一些商业因素和个别人的过激行为，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种错误。 朴素意义上的追星也好，追捧和向往一种人生模板也罢，究其本质，其实都是“想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样的想法和诉求是没有错的，但过度的追求和投射会让理想变得脆弱，也让人更容易被卷进负面事件所引发的舆论场。 当我们维护一个人时，其实只是在维护自己。同样，当这个人不值得再被我们维护，或者我们的认知出现了差错，所产生的后果同样需要我们自己承担——我们会就此怀疑是不是不存在这样的人，自己也无法成为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生是否还值得追求？ 至此，引出最后一点：拒绝绝对化的想象。 还拿董宇辉小作文事件举例。虽然东方甄选作为一个直播间的特点决定了它的风格和文案创作方式，但这不能证明董宇辉不拥有创作小作文的能力，更不能证明他是一个不成功的、不值得被大家喜欢的人。董宇辉的个人能力和优势很明显，这应该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事实。 而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所喜欢的董宇辉不会写小作文，那跟我们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这就是我在董宇辉小作文事件中想说的三点。 我们可以喜欢一个人的特质，我们可以喜欢任何东西，并出于本心地去维护它，但不要把自己的梦想放在别人那里。 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控制脚下的步伐和前进的方向，只有自己才是绝对的安全箱。 而你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去奔跑，总有一天可以到达那里。
